inyenzi（曱甴／蟑螂）論

【非人化】把人視作曱甴，是盧旺達大屠殺的關鍵？

今年是盧旺達大屠殺 25 週年。

在 1994 年 4 至 7 月期間，盧旺達 700 多萬人口中，估計有約 80 萬人被殺。

盧旺達大屠殺教訓我們，當政治領導者和媒體，

將某些族群貶低至非人類時，會有甚麼後果。

25 年前的 4 月，盧旺達猶如人間地獄，

胡圖族（Hutu）軍人和民兵團，以大刀、長矛、和其他武器，

在村莊里挨家挨戶地尋找圖西人（Tutsi），

對這個盧旺達第二大民族加以折磨和殺害。

圖西族原是盧旺達的統治階層，胡圖族的社會地位則較低。

比利時的殖民統治加強了圖西族的霸權，給予圖西族較多社會和經濟機會。

胡圖人的怨恨日積月累，最終導致 1959 年的一系列騷亂，

超過 2 萬名圖西人被殺，還有更多人逃往鄰國布隆迪、坦桑尼亞和烏干達。

1962 年比利時放棄殖民，授予盧旺達獨立權。

7 月 1 日盧旺達宣告獨立，成立盧旺達共和國，

胡圖人取代了圖西人的統治地位。

但隨之而來的，是沒有止息的暴力衝突。
流亡的圖西人從鄰國進攻盧旺達，

胡圖族則通過大規模殺戮和鎮壓，對圖西族施以報復。

直至 1990 年代初，緊張局勢達致高峰，

胡圖族計劃把盧旺達內所有圖西人屠殺滅絕。

盧旺達 RTLM 廣播電台有為數不少的聽眾，與政府同一陣線，

一直在煽動胡圖族對抗圖西族，

反覆將圖西人描述為「inyenzi（曱甴／蟑螂）」

以及「inzoka（蛇）」等生物，

產生「非人化（dehumanization）」的效果。

事實上，在 RTLM 敦促其聽眾「消滅曱甴」之前，早已存在非人化的言論。

1959 年，激進胡圖族政黨 Aprosoma 的領導人 Joseph Habyarimana Gitera

 曾公開呼籲消滅「害蟲」圖西人。煽動仇視圖西人，

是轉移盧旺達國內對執政政府不滿的方法之一。

1992 年 11 月，執政黨官員 Léon Mugesera，

便曾公開要求大規模殺害圖西人，並將他們的屍體傾倒在河中。

到 1990 年代期間，盧旺達經濟形勢惡化，不同政治派別湧現，

包括主要由年輕圖西族流亡者，

組成的盧旺達愛國陣線（Rwanda Patriotic Front），

胡圖族領導層再度陷入危機。

談到這段歷史時，盧旺達日報「新時代（The New Times）」

編輯 Kennedy Ndahiro 直言：

「對於胡圖族領導人來說，是時候打圖西牌了。」

其時，極端主義出版物如雨後春筍，尤其是一份名為 Kangura 的報紙。

其刊登的一篇社論寫道：

「曱甴不能帶來蝴蝶。一隻曱甴只會生出另一隻曱甴。」

文章形容圖西族與曱甴無異，指圖西族的長輩作惡多端，

他們殺人、劫掠、強姦等。

澳洲新英格蘭大學哲學教授 David Livingstone Smith ，

著有「非人（Less than human）」一書，他在書中指出，

「非人化」在盧旺達大屠殺的角色無容置疑。

國家的政治宣傳把圖西族說成是「曱甴」，屠殺圖西族人猶如殺死可惡的曱甴，

令人民無所忌憚。其中一項針對圖西族的秘密軍事行動，代號便是「滅蟲行動」。

一些口號更將殺害婦女和小孩合理化，

如「圖西族製造麻煩，必須根除它們的蟲卵」、

「如你捉不到蝨子，便殺死它們的蟲卵」、

「如你要殺死一隻老鼠，必須殺死懷孕的母鼠」。

圖西族亦有被叫作老鼠、害蟲、蛇或雜草。

同時，圖西族亦有對胡圖族「非人化」的稱呼，

描述胡圖族為猴子、大猩猩、怪獸或鬣狗。

在種族滅絕前一個月，RTLM 對聽眾發出暗示：

「在某日，當人們站起來，並且不想再要你們圖西人，當他們恨你作為人，

   並且是發自心底憎恨你時⋯⋯ 我好奇你將如何逃脫。」

Ndahiro 形容，政府的宣傳機器一絲不苟地完成了任務。

4 週後，所有的惡魔都降落在盧旺達。

1994 年 4 月初，時任總統 Juvenal Habyarimana 乘坐的飛機被擊落，

成為點燃大屠殺的藥引，總統衛隊立即發起報復仇殺運動。

軍人和警察鼓勵普通人民參與屠殺。

圖西人被無情地追殺，他們在學校、教堂、醫院甚至監獄中喪生。

Ndahiro 說：

「在盧旺達，我們的歷史表明，曱甴和蛇的言論可以導致甚麼後果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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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月十一日，嚴重警民衝突再度在香港各區出現，雙方暴力情況更甚。

其中有市民疑被警方的布袋彈擊中頭部，相信永久失去右眼視力，

亦有防暴警察在港鐵站內施放催淚彈，及近距離向抗爭者連環射擊胡椒彈。

此外，亦有混在抗爭者中的警方臥底探員，忽然向抗爭者施襲並作出拘捕，

而早前深入社區的警民衝突亦多有路過街坊遭帶走扣查。

事件觸發社會大眾強烈反彈，多間醫院有醫護人員靜坐罷工，抗議警方濫用武力；

更有大批市民湧入香港國際機場靜坐抗議，並向旅客講解警方執法暴力問題，

以至反對《逃犯條例》修訂等五大訴求。

教會方面，約三百教牧在十二日火速召開記者會，強烈反對警方濫暴及濫捕，

並呼籲教會在本主日為警隊八一一暴力事件以及受傷市民禱告。

亦有宗派同日發出聲明，譴責警方踰越「執法止暴」的原則，

並要求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徹查。

暴力衝突，無人願見，克制處事必然是雙方的責任。

對於手握公權力而裝備精良的執法機關，市民大眾對其自我克制的能力，要求更高。

然而更令我們深感不安的，是近日香港警察隊員佐級協會主席，

公開以「蟑螂」形容示威者；其後的嚴重警民衝突裡，

亦有防暴警察以「曱甴」喝斥抗爭者，這說法似乎已成為警隊文化的一部份。

以人人得以踐踏消滅的害蟲來標籤一批異見者，

這說法比起坊間社交網絡在言談間以「狗」來作貶稱與奚落，更為不堪，

也更值得嚴重關切。

創世之時，上帝按自己的形象造人。

人的基本尊嚴，無分彼此。

回望聖經，縱然教導清晰表明惡要厭惡善要親近，縱然執政掌權者有賞善罰惡之責，

卻從來無損上帝對世人廣施的仁愛。

市民若是干犯刑法，警方執法，天經地義，但疑犯的基本權利仍然受到種種保障，

皆因人人都是被上帝所造，有其不可抹煞的尊嚴，這亦是社會文明的表現標記。

然而，將異見者貶為害蟲，明顯將對方的生命價值完全抹煞，

當然也不會在這城的未來有任何持份。

這說法一旦成為公權力的運作基調，將嚴重降低執法者自我約制的尺度與能力，

異見者所面對的處境肯定更為不堪，輕則被排除在各種權利保障之外，

重則隨時有性命不保之虞，這明顯跟特首在近期記者會，

指香港是「自由、開放、多元的社會」這個說法完全相違。

回望歷史，在種種戰爭以及種族滅絕的極端處境裡，

同類以言說抹煞敵對者生命價值的事例，早已罄竹難書，

我們今天實在不得不嚴肅正視。

「你要保守你心，勝過保守一切，因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發出。」（箴四23）

這聖經的教訓，對個人與社群，同樣適用。

我們嚴正而懇切的要求警方管理層杜絕「曱甴論」，使警隊文化重拾文明方向。

而作為行政機關之首，行政長官若能帶頭肯定每位市民

——無論抱持甚麼政見——都是香港的持份者，都值得尊重和回應，

這肯定能夠成為其轄下執法機關的表率，

並為香港社會建立以真誠真相為基礎的平安，帶來一點曙光。

求上主憐憫我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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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0902

香港警察隊員佐級協會主席林志偉曾在公開信中以「曱甴」形容示威者，

被指等同挑釁示威者。

警務處助理處長(行動)麥展豪在警方例行記者會上回應，

指「曱甴論」情況並不理想，作為專業部隊，

會盡量鼓勵警員使用專業態度處理相關情況，

至於被問及會否要求林志偉撤回「曱甴論」，麥展豪未作回應。

警察公共關係科高級警司江永祥表示 :

管理層亦認同所有不禮貌的說話都不理想，

又指示威者亦常向警員說出挑釁的說話，認為指罵無助示威者爭取訴求。